你所以為的

  *非常我流的光御

  *有光舟diss御幸原因的私自假設(妄想) ,請注意避雷。

 

  上

  

  奧村一分鐘內第三次滑開手機。

  對方還沒有回應。

  他忍不住再檢查了一次發出的訊息。這樣說是不是冒犯到對方?對方會不會以為他生氣了?

  他重複地刷新著論壇,草草地掃過首頁的文章。

  明明平常這個時間對方都會在線上。他直勾勾地盯著灰色的頭像,像是盯得夠久,下面的提示欄就會亮起一般。

  瀨戶從旁邊探頭過來。

  「怎麼啦?」

  在那麼一瞬間,奧村有將手機遮住的衝動,他抑制住了。這樣的衝動毫無道理,身為好友,瀨戶並不是不知道他和對方的事。只是偶爾,奧村會想將對方藏起,作為只屬於自己的秘密。

  瀨戶與奧村相識已久,瞥見論壇熟悉的泥紅配色,再看一眼他的表情,瀨戶就全部瞭然了。

  「他沒回?不在線?」

  奧村點頭。

  「也許他臨時有事,別想了,來寫作業。」瀨戶招招手。

  又確認了眼頭像還是灰的,奧村才不情願地將手機放到一旁,寫起了小山高的作業。

   

   

  國一的時候,奧村發現一個棒球論壇。論壇裡各種討論帖子都有,有質量高的精品貼,也有廢話洗版的水貼。奧村新奇地嘗試註冊了會員,把有意思的貼子收藏,還回覆了一個討論業餘比賽投手的相關貼子,提了點自己的想法。

  第二天他再登錄,發現消息欄多了好幾條提醒。他滿懷期待點開,發現昨天他的回帖下有很多人反駁。一開始只是簡單地否定,後來從一個陰陽怪氣的回覆起,一路往混亂的謾罵轉去。有幾層看他是昨天剛註冊的會員,就信誓旦旦地說他肯定是專程開小號來黑的。

  奧村第一次看到這陣仗,覺得有些難受。他以前沒加過論壇,昨日爬貼時也沒看到這種事。他不太明白後面毫無道理地在開罵的人是為了什麼,意見分歧很正常,但這樣辱罵很令他們開心?

  發現新大陸似的喜悅還未體會全,就被突如其來莫名的惡意給堵回去。

  奧村回了其中一個評論,試圖解釋自己並沒有要鬧事的意思,被冷嘲熱諷了回來。他放棄和對方繼續交流,看起了其他層的回帖。其他回帖大多來看熱鬧,少數有點實質評論的也都和他的意見相悖。

  難道真的是他的問題?

  他有些心灰意冷地繼續往下拉,越看越覺得消沉,直到看到最後一層回帖。這層回覆提的意見和奧村不同,但也和其他反駁他的相異。

  此層回覆指出了幾個相當有意思的細節,以此發展出令人信服的想法。在回貼的最後他提到了奧村的回覆,稱讚了奧村的想法,並寫到如果該回帖人是個捕手,會是個好捕手。

  原本因沒來由的惡意而低落的心情瞬間春暖花開。奧村點開該回帖者的個人資料,帳號名相當直白地就叫acatcher,奧村微微一笑,對對方更加有好感。

  acatcher論壇等級不低,頭像是系統預設,其他個人資料都空白。發的帖子不多,但每篇都讓奧村有所啟發。

  他將對方發過的帖子一個個看完,又在每一個的下面留言。在他回覆到最後一個帖子,按下回車鍵時,發現他被禁止回覆。

  這時右上角的消息欄跳出站內提醒。他點開一看,是acatcher。對方先傳了個笑到在地上打滾的貼圖,說他怎麼刷屏又頂墳帖?現在被禁言了吧?隨後又隨手丟了個連結過來。

  奧村點進去一看是板規,他昨天就看過了,只是剛才只想著要回應,自然而然地就忘了規定。抿了抿嘴,他想,既然不能在帖子下回覆,那就直接傳給對方。

  他發送好友申請,屏著呼吸等待。幾秒過去,他和acatcher成為好友的提示跳出。奧村立刻點開消息欄,遲疑了一下,選擇先發句問候,然後將剛才發不出去的留言傳了過去。

  對方又發了個大笑的表情,說奧村還真執著,他欣賞他。

  奧村被對方直白的話弄得耳朵有些紅。片刻前在論壇遭受的惡意,現在倒像件好事,讓他認識了對方。

  一開始單純為新事物而喜悅的心情,好像又被找回來了。

  至此之後奧村開始和對方保持著交流,從職棒的比賽討論到手套的各品牌好用程度比較。

  他自知並不是個容易親近的人,身邊稱得上好友的也只有從小認識的瀨戶。然而這樣一來一回持續的對話中,彷彿與對方建立起特殊的紐帶。他和對方交流就越被吸引住,只是和對方簡單說幾句無關緊要的話,就可以讓他心情變好。

  acatcher上論壇的頻率其實不高。

  每週六晚上奧村都提早掛在論壇,期待地等著對方的在線燈亮起。這樣的聯繫維持了三年,從只聊棒球到開始提他生活的雜事,大大小小的都想告訴對方。可惜對方跟他不同,不太講自己的私事。直到國三他對acatcher說他高中要去讀東京的學校,對方回那以後說不定會在賽場上碰到,他才知道acatcher只大他兩歲,在東京學校的棒球部擔任正捕手。

  國二那年,發生川崎教練的事情。那陣子他心情都相當低落,acatcher察覺到後詢問。他沒跟對方說詳細的情況,只平淡地說換教練,他知道對方有些擔心他,但他唯獨不想跟對方說。

  彷彿不說的話,對方就永遠不會跟教練一樣,有朝一日背棄他。不說的話,對方就能一直活在棒球的淨土中。

  奧村察覺到了自己對對方的依賴。

  他漸漸地無法滿足於短暫的論壇交流。有時候他有新想法想告訴對方,都無法得到對方即時的回應,只能枯等下週六的到來。

  知道對方在東京後,他試著問對方的line,acatcher卻回說他沒有line。

  還有比這更委婉的拒絕嗎?他還想再嘗試一下,對方卻突然說有點事先下了。

  在那之後對方有一段時間沒上論壇。

  奧村和瀨戶看著春甲的轉播,腦中卻忍不住去想acatcher為什麼好幾個星期都沒在線上。是因為他問line的舉動太冒失了嗎?

  他看著青道敗給巨摩大藤卷,雙方的王牌都展現了令人驚豔的統治力。

  他想和acatcher分享他看到這場比賽的興奮,想和對方討論整場比賽的走勢關鍵。想問對方看到了嗎?想告訴對方那是他即將去讀的學校,那是他即將加入的隊伍。

  對方直到春甲結束都沒有再上過線。

   

   

   

  

  搬進青心寮的當天晚上,acatcher上線了。

  原本因跟正捕手同房而有些不開心的心情,立刻反彈了回來。他開啟對話框,看到自己在對方不在的日子裡,迫切地發了一長串的留言。當時不覺得,現在看卻不禁有些赧然。

  當初對方不在線的時候,天天盼著他出現。現在對方好不容易出現了,他又有些膽怯,不知道該如何開口。

  他想問問對方為什麼這麼久沒上線,又擔心對方會覺得他太過侵犯隱私。畢竟對方連line都不想給他,就是不想和他有任何現實連接的意思吧?

  在他對著對話框發呆時,對方先傳訊息過來了。

  〈抱歉,之前忙著沒辦法上來,交換郵件地址吧?聯絡比較方便。〉

  奧村盯著手機螢幕,手指僵在原地。不等他回應,對方便輸了郵件地址過來。

  奧村將地址存入時還有些恍惚。

  不是之前拒絕了嗎?

  acatcher發郵件地址過來後就下線了。奧村正考慮要不要現在就發郵件過去時,就聽到木村叫他。他抬起頭,木村提醒他要熄燈了,一旁的那個人此時也正將筆電闔上。奧村只好將立刻發郵件的念頭壓下,配合寢室的作息熄燈。

   

  

  

   

  第二天新生介紹時,奧村看到那個人毫無隊長威嚴的樣子,相當不滿。

  這人為什麼總是這樣?這樣的人為什麼能坐上像青道這樣棒球名校的正捕位置?

  御幸注意到他的視線,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。奧村覺得更加火大,瞪了回去。

  雖然他和瀨戶早有預期,青道的訓練還是比他們想像中更加嚴苛。訓練後還要面對小山一樣高的飯,奧村痛苦地保持機械式的動作,努力地將嘴裡的飯吞下去。每當真的覺得要吐了的時候,他就想到御幸跟他說的,高一時都偷偷把飯移給前園。

  如果他要求的話,瀨戶也不會拒絕。但他絕不會這樣做。

  那個人做到的,他要做到,那個人沒做到的,他更要做到。想到御幸發現他沒吃完後不知又會露出怎樣嘲諷的笑,奧村抱著強烈的決心又塞下一口飯。

   

  

  

  

  他未曾預期剛入學就會風波不斷。

  和澤村的爭執很快地便傳開,他能感受到周遭的視線。一個剛進隊伍的後輩就頂撞球隊主力之一的前輩,任誰都會在心底嘀咕幾句,看看笑話。

  瀨戶問他怎麼就那麼衝動?他只回說他就是看不慣滿嘴漂亮話的人。這些背後的議論並不打緊,他早預見到,也能承受。

  只有被御幸說教,是最令他在意的。

  他給acatcher發郵件,說他被前輩給說教了。

  自從對方給出郵件地址後,他們之間聯繫便利了很多。對方回覆速度不快,但每天都會回。隨著對話頻率的上升,對方也開始會提一些自身的事情。每次獲得一些新的情報,奧村都會悄悄地開心半天。

  這次對方大概正好有空,很快就回覆。

  〈哈哈,你很不滿嗎?〉

  〈所有人中唯獨不想被他說教。〉

  〈這麼在意那個前輩?〉

  奧村扁扁嘴,正要向對方吐露苦水時,對方又傳。

  〈我這邊也新來了個有意思的後輩。〉

  哎?等等,什麼後輩?

  奧村很少聽到對方說誰有趣。

  〈球隊新進的後輩,整天盯著我,鬥志昂揚地很有意思。〉

  〈整天盯著你?那太沒禮貌了。〉

  奧村快速地敲打著手機鍵盤。

  〈沒什麼影響,挺有趣的。不過不知道他這樣做的理由。〉

  〈你不知道理由?〉

  〈不知道,問了他也不會說吧。〉

  這樣的後輩哪裡有趣了?

  奧村在心中想著,卻不敢發出去。之後acatcher把話題轉到其他地方,就這樣錯過詢問的最佳時機。半夜躺在床上時,他都還想著這件事,輾轉難眠。

   

   

  

  

  「所以說你到底哪裡看我不順眼?」

  練習結束的深夜,御幸擦著手套,無預警地就問出了這句話。

  奧村擦著頭髮的手停了下來,此時房間只有他和御幸。

  他沉默不語。

  御幸放下手套,隨意地說:「本來猜你不會說,沒打算問,但看你最近越來越躁動,都要影響狀態了,我還是蠻好奇的。」

  奧村想著要怎麼應付過去。

  自秋季選拔決賽九局下,御幸在投手丘上大笑的那一刻,他就無法控制地對對方感到抗拒。如果要說他自己不清楚抗拒的原因,那會是個大謊言。

  御幸是他未曾見過就先破滅於現實前的理想。

  獨角獸只活在詩人歌頌的神話中,這樣的人也只存在大人編織的謊言裡。

  真正熱情地擁抱棒球,打從心底單純地享受著棒球樂趣。御幸展現出來的是他曾經的理想,是他年少時所憧憬的目標。

  ——在一切未被現實殘酷地敲碎之前。

  這種人是不存在的,這樣的棒球只是謊言。這是中學時教練教給他最重要的一堂課。

  要想證明自己的棒球就只有贏過對方,中學時是如此,現在也應如此,所以他要贏。

  與此同時,他的直覺又告訴他御幸是危險的。

  快逃,他會改變你。彷彿有聲音在心底深處說著。

  可惜他從來不是個會選擇逃跑的人,被背叛了就以對方傳授的技巧打敗對方,察覺到了危險就更要不鬆懈地盯著對方。

  他要爬到上面,正大光明地挑戰,然後贏過對方。

  ——原本是這樣打算的。

  只是實際相處後,他發現自己不那麼肯定了。他越來越不懂御幸。

  御幸的一切行為都令他難以理解,越盯著對方就越難琢磨透。有時似乎抓到御幸的思路,下一秒他卻又會打破自己的揣測,這種不確定感讓他有些焦躁。

  他有無數個問題想問,卻沒有資格說出口。連一軍都沒有被選入的他,又哪來的立場質問正捕手。

  困惑與不確定性釀造出更深的焦躁,這種焦躁感又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擴散至身體的每個角落,在夜裡叫囂著釋放。

  或許這樣的心情也在不知不覺中傳遞給對方。於是原本這場他發起的單方面戰爭,對方無視利矛,在此刻直接走進城裡,要求一個答案。

  奧村抬頭對上視線,微微張開了嘴。

  御幸還在看他,臉上是全然的好奇與興味。

  奧村闔上了嘴巴。

  他在那一刻忽然明白,看到御幸的棒球之後,產生的一切疑問焦躁與迷茫,都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。自己因為他內心起再大的波動,對眼前的人來說都只是有點意思的小脾氣。

  他們之間沒有一同奮鬥的隊友情,也缺少互相磨合的機會,只有微薄的同寢善意牽繫著。

  不管是喜歡還是厭惡,憧憬抑或抗拒,任何感情,都會冀望著能對投射對象有所影響。

  御幸的眼中沒有他。

  所以他什麼也沒說。

   

  

  

   

  晚上集訓後不知為何,大家都會聚集到他們房間。據木村所言,是從已畢業的那屆前輩流傳下來的傳統,但就連這點也讓奧村不理解,在他看來御幸不像會討前輩歡心的後輩。

  房間裡擠成一團,他不習慣這樣的氛圍,拿起手機窩到角落,給acatcher發郵件。

  〈隊友都跑來房間集會。〉

  等對方回應的同時,他習慣性地用目光搜索御幸的位置。御幸坐在椅子上,本來在看書,一旁的手機卻像是震動了一下,御幸拿起手機查看。

  奧村不由得地想,該不會是白龍那個野手傳的訊息吧?

  御幸被別校野手要line的事情,在一軍回來的當天就被某大嗓門的人傳遍隊伍,三年級的前輩們紛紛表示御幸居然也有交到朋友的這一天,個個搶著要幫御幸和對方好好正常交流一番。當初聽到時,奧村也相當驚訝,居然有人主動想和御幸交流?

  他手中的手機震動了一下,是acatcher的回覆。

  〈哈哈,感情這麼好?我還以為你到處得罪人。〉

  〈才沒有!我只是受害者,源頭還是之前提的那個人。〉

  〈之前對你說教的那位?他在隊裡人緣很好?〉

  〈是他,人緣很好?怎麼可能?不,也不算.......我不知道。〉

  〈不知道?〉

  〈我不明白他。〉

  這些話他誰都沒告訴過,此時對著素未謀面的acatcher卻有傾訴的慾望。

  〈我不明白他。他在比賽最重要的時候,在場上大笑。那可是決定性的時刻,能不能進甲子園的關鍵,他為什麼還能笑得出來?他把一切當兒戲嗎?他還是隊長,隊友的努力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嗎?這樣的人為什麼還能帶著球隊拿下勝利?〉

  終於發出去了。從那天起就糾結於心中的情緒,在這一刻全都宣洩出來。

  acatcher沒有立刻回覆。

  為什麼沒回?是在打字嗎?還是對方覺得他太較真?

  在他思緒越跑越偏前,手機震動了一下,對方回了。

  奧村本來以為對方花這麼長時間會回很長的一段。但打開郵件一看,只有短短的一句話。

  〈你是青道的?〉

  對方也是東京的,知道春甲東京名額是誰拿到的很正常,他也沒有要隱瞞之意。

  〈是,今年剛進青道。〉

  〈聽你這麼說,那個人也許真的不適合當隊長,的確挺失格的。〉

  〈不,但他確實帶著球隊拿下勝利。我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麼在場上笑得出來,棒球對他而言是那麼輕飄飄的東西嗎?〉

  〈笑的話.......感到快樂就可以笑呀。〉

  〈那種情況下感受到快樂?〉

  〈為什麼不行?棒球很有趣不是嗎?〉

  可是......奧村才剛敲下這兩字,對方的回覆又到了。

  〈哈哈,到底是不是,就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確認。說再漂亮的話都比不上你自己內心感受到的吧。〉

  確實是這樣,就算acatcher和他說的再多,再怎麼替御幸解釋,他都無法坦然地接受。只有自己去確認,才能得出自己的答案。

  就連這方面,acatcher看得都比他清楚。

   

  

   

   

  

  

  中

  

  御幸國三時,在常去的棒球論壇裡,回了一個貼子。

  那貼子的樓主一言堂,受不得批評,帶著親友在到處亂咬。本來他是不會去參一腳那種帖子,但在點叉前他看到一層回覆。該回覆的層主認真地一條一條列出他的看法,末尾還加上了問候祝福。在一眾插科打諢中顯得格外顯眼。

  御幸看到的之後,足足笑了五分鐘。這年頭誰回帖還回得這麼正式有禮?

  他查看對方資料,才註冊一天。這新人也太有意思了,就是運氣不太好,剛好遇上親友團。看著有意思的小新人被捲入無腦掐架中,御幸花了五分鐘也回了一帖。

  誰知這一回就開啟了他和小新人後面三年的聯繫。

  他本來上論壇的時間不定,想到才去晃晃。但在無意間知道小新人會默默地掛在論壇等他後,他就把時間固定下來。

  小新人一開始有些拘謹,久了卻什麼雜事都向他說。有時候御幸都想提醒他不要向網路上的陌生人透露那麼多隱私。但是說了對方大概會內心受挫,又硬裝著什麼都沒有的樣子。他對傷害小孩子幼小的心靈真的沒有興趣。

  認識的第二年,小新人一反常態連續幾次對話都相當低落。他詢問對方,對方只說教練跳槽到別隊。他想對方只是想念教練才心情低落,便沒多在意。

  不久後他到了青道。克里斯的事爆發,他當上了正捕手。

  青道正捕手可不是光憑天才的名號就能當的。身體需要適應高中棒球的訓練量,又要與認識不久的隊友磨合,每一樣都需要時間。

  最缺的就是時間。沒有時間讓他慢慢來,青道需要的是能填上克里斯空缺的即時戰力,不是一個需要時間按部就班成長的新生。

  那一陣子時間特別的少,每天特別的累。在高密度的訓練日程中,每個星期六晚上與對方隨意地聊成了一種有效地放鬆方式。

  最初聽到對方說要來東京唸書時,他還挺驚訝的,對方跟他提過實際年齡,但他沒什麼實感。他一直有對方年紀要再小一些的印象。不是說對方幼稚,相反地,對方說話很正經嚴謹,對各方面也都有自己的一些想法,不太像小學生。然而對方有時會有種單純到可愛的想法,令他總是覺得對方還是個孩子。

  他沒問小新人去東京哪個學校。但他很高興以後有在賽場上碰到的可能。        

  他沒想到命運有另外一種安排。

  有多大的概率你會和網路上遇到人保持三年以上的緊密聯繫?又有多少機率你會發現,他是你新來的,一直對你有些莫名敵意的室友後輩?

  御幸不知道實際的數值,然而肯定是低的足以稱之為緣分。

  他放下手機,看著奧村還在對著手機敲敲打打,側顏顯得無比的專注與青澀。對方停下手上動作,自以為隱蔽地往這邊瞥一眼,卻被正看著對方的御幸給抓個正著。

  他對奧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,奧村汗毛直豎,整個人都警戒起來。他輕佻地向奧村招了招手,對方不情不願地還是過來了。

  他拍了拍奧村的肩,試著擺出真誠的態度,說:「有什麼想說的都可以直接跟我說啊,前輩會照顧你的。」

  奧村把他的手抖掉,沉著臉瞪他。

  像炸毛的貓咪一樣,想撓又沒辦法撓,蠻可愛的。

  御幸被自己的聯想逗樂了。

   

  

  

  

  在那之後幾天,御幸見到奧村時,常常露出慈愛的笑容。鑑於他倆是室友,抬頭不見低頭見,那幾天御幸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溫和。

  晚飯時倉持放下餐盤,拉開椅子坐在他的對面,懷疑地打量他。

  「你什麼時候變這種風格了?」

  御幸放下湯碗,像是想到什麼一樣,嘴角微彎。

  「沒啊,我只是覺得緣分也是蠻奇妙的。」

  「突然之間在說什麼呢?」

  倉持懷疑地打量他,御幸笑著不再說話。他注意到視野邊角出現奧村和瀨戶,兩人剛盛好飯,正端著托盤找位置。

  御幸在奧村的視線掃過這邊時,笑著揮了揮手,拍拍身邊還空著的位置。

  對面的倉持發出嗆到的聲音。

  奧村站在原地盯著他,御幸挑眉,攤了攤手,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。奧村像是被刺激到,氣勢洶洶地過來,一屁股在御幸右邊坐下,瀨戶端著餐盤也跟在後面,有些手足無措,他想看著點奧村,怕奧村又和前輩起衝突,尤其這次還是隊長。但奧村左邊是御幸,右邊又已經坐著白州。怕是沒位置給他。

  倉持看這情況,橫了御幸一眼,嫌棄他沒事逗弄一年級的惡趣味,隨後拉開自己左邊的椅子,示意瀨戶坐過來。瀨戶如獲大赦一般,道了聲謝,坐到奧村對面。

  對於倉持的指責,御幸絲毫不放在心上。看到奧村真的過來後,他就笑得停不下來,倉持在桌下踢了他一腳,御幸才打住。他也沒繼續逗奧村,專心地開始解決晚飯。

 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,平時總是和淺田一起掙扎於飯量的奧村,這次居然和御幸同時解決晚飯,連對面的瀨戶都還剩下半碗。

  雖然突破自己的記錄,但奧村的臉色相當差,快吐了一樣。

  御幸見狀又想逗他。

  「就這麼喜歡和我爭啊?」

  奧村撐得連話都不想講,懨懨地連氣勢都沒了,只張著琉璃一般的水藍眼睛看著他。

  御幸不是個時常回憶過往的人,然而此時他忽然就想起了,最初對方在論壇上單純乖巧地把他發過的每個帖子,全回覆了一遍。

  他想像中的第一次用論壇,字裡行間都透露著認真和青澀的小新人身影,在此刻才真正地和眼前望著他的金髮後輩重疊在一起。

  眼前的人還在望著他。

  有種柔軟的情緒從深處溢出,包裹住跳動的心臟,一點點地滲入,再匯流淌入血液中。

  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。

  御幸笑了。

  平時凜冽的臉部線條變得柔和,修長的眼睫都遮不住眼底滿溢的笑意,薄薄的嘴角彎成一輪弦月,神情近似溫柔。

  這樣的表情很少在御幸臉上出現。

  他對著奧村邀請道:「去走走吧,消消食。」

  奧村有些呆愣地點點頭,可能因吃撐了在消化而反應有些遲緩,沒有像平常一樣炸毛,就這樣跟著御幸走了。

  一旁偷偷圍觀這一幕的眾人都目瞪口呆。

  瀨戶求援似地看向倉持,倉持卻沒什麼太大的反應,他依然在喝著湯,接到瀨戶求救的目光,隨口說:「奧村是不是以前當過投手?」

  什麼?

  瀨戶自認心思敏捷,才能幫奧村解決多次人際關係的問題。然而他此刻真的聽不懂倉持的話。

  「沒,光舟一直是當捕手。」

  倉持不予置評,喝完最後一口湯,起身收拾。離開前他說:「聽說你想守二壘?等下要不要來五號室裡玩電動?」

  「好!」瀨戶反射性地回答。

  直到倉持拿著餐盤離開,瀨戶手上還拿著筷子呆坐在位子上。

  光舟應該不會有事吧?可是他都答應倉持前輩了不能爽約啊!

   

  

  

   

  雖說是消食,御幸還是先回房拿了球棒,消完食後正好可以練揮棒。他拿起球棒,感受到背後的視線,轉頭看到奧村安靜地看著他,他又拿起一支球棒遞給奧村,問道:「練嗎?」

  等奧村接過,他便拎著球棒,帶著奧村繞青道周圍走。邊走邊介紹各建築的用途,以及校內各個幽靜卻風景不錯的角落。奧村不插話,就靜靜地聽著。偶爾御幸提問題,問他學校生活如何,他就簡短地答個一兩句。不如他對acatcher的話多,卻也不會全然無視。

  他與奧村雖然身為室友又同一球隊,但因奧村先前的態度,他們之間還沒有像現在這般和平共處過。

  御幸之前一直抱著輕鬆愉快地態度對待奧村,但沒有像現在一般,隨意中透著點難以察覺的親暱。奧村則是剛相識便開始瞪著他,現在卻收斂了情緒,不再憋著一口氣和他槓上。

  御幸思考著這樣的變化,揣測著此刻對方心裡的想法。

  繞完幾圈,肚子沒那麼漲後,御幸就帶著奧村繞到斜坡邊,他以前獨自練揮棒的地方。

  他對著奧村抬了抬下巴,示意對方自己找空位,便開始練習揮棒。

  御幸揮完每日給自己訂的目標,感覺手臂的肌肉也到了極限,熟悉的痠痛感嚙咬著上半身。他停下揮棒的動作,才發現奧村不知何時已結束練習,靜靜地看著他揮棒不知多久。

  御幸擦掉汗水,笑著說:「等很久了嗎?」

  奧村沈下臉。

  看著奧村又要較真,御幸才發現對方可能誤以為他在嘲諷他,便補充說:「不要太在意,不,真的。一年級和三年級累積的訓練量不一樣,身體能承受的量也不同。最重要的是把身體底子打好,不必太心急。」

  奧村一動也不動地盯著他,像是要確認他真的不是在嘲諷他。最終,奧村點點頭,表示他聽到了。

  就連這種警戒的野生動物一般的動作,都讓御幸覺得有些可愛。像是他小時候回家路上遇到的野貓,看著他放在地上的口糧,還是要用狹長的瞳孔打量他半天,確認他沒有惡意,才肯走近叼走食物。

  御幸有種想拍拍奧村腦袋的衝動,但對方一定會生氣,所以他壓抑住這微小的衝動,扛起球棒往宿舍的方向走。奧村跟在他身後一步的距離。

  正分神想著明日的牛棚輪值安排,就聽到後面的人好像說了什麼。他停下腳步,轉身面對奧村。

  「抱歉,剛沒聽清楚,你說什麼?」

  前方三米外的路燈照亮著漆黑的校園,朦朧的光線攀爬著在御幸腳邊達到極限,恰好將御幸包在光圈裡,將奧村阻絕在幾步外的陰影之中。

  奧村的眼睛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澄澈。如同南半球特有的螢火蟲,在黑暗中散發著冷冽藍光。

  「你最近總是在練打擊,還要澤村前輩和降谷前輩去找其他人搭檔。」

  御幸本來還以為奧村要說什麼重大的宣言,結果只是要問這個。他聳聳肩,轉過身繼續走,語氣平淡地說:「以前總想著接球,但不能總是這樣。投手投了一場好球,要是不能得分,豈不是對不起投手?打擊也是一種幫助投手的方式。」

  御幸走幾步後,沒聽到身後的腳步聲。他撇過頭,看到奧村還站在原地。

  「怎麼啦?」御幸說。

  路燈橘黃色的光線從御幸上方投下,將他漆成暖暖的色調,影子都縮在了腳底。

  奧村凝視他數秒,最終搖了搖頭,抬腿跨進了亮光處,拉近與御幸的距離,走到他的身旁。

  「走吧。」奧村說。

  回青心寮的路上,御幸說起了以前隊伍的趣事,奧村還是一樣聽著,只有那麼一兩次,他會提到以前球隊也發生過的類似趣事。

  從揮棒的祕密角落到寢室的路程不長,一個晚上也不過是人生中剎那的時間。

  但御幸期望著,他和眼前這個仿若初見實際卻認識已久的後輩,能夠維持良好的關係。

  他也許是奧村在網路上交到的第一個朋友,但奧村卻是他除了父親之外,第一個讓他產生想保護的想法的人。

   

   

   

  

  

  

  下

  

  「快打開放映機!」澤村塞完最後一口飯,大聲嚷著。

  高年級生把還在慢吞吞吃飯的低年級趕到後面的桌子,集體霸佔前面視野絕佳的位置。還有些狀況外的新人摸不著頭緒,不明白如此大陣仗是為什麼,關東大賽結束了,最近還有哪個比賽讓前輩們如此在意?

  瀨戶拉著奧村,擠進被結城和由井眼明手快搶到的位置,淺田和九鬼也過來之後,更擠得不成樣子,

  「喂喂,就算我個子較小也不能這樣擠。」由井被夾在結城和奧村間,艱難地發聲。

  金丸注意到他們擠成一團,就推了推一旁佔據最佳視野的澤村和降谷,讓他們挪過去一些,給奧村他們騰點位置。

  金丸介入安排後,奧村他們終於不用擠得像沙丁魚,六個人都鬆口氣,在心底默默感謝金丸。

  「是那個吧?」由井看向奧村。

  奧村點頭。淺田沒來得及問是哪個,澤村他們就找好頻道,螢幕上出現轉播畫面。淺田這才恍然大悟,是隊長被調離隊參與的交流賽。

  和美國的任何交流賽,向來都話題性十足,地方電視台特意擠出個時段來轉播。此時主播正簡介這場比賽的人員和配置,鏡頭隨意地掃著球場各個地方。

  大家都知道東京隊隊裡的人是從各隊抽調一人作代表,彼此之間也不太相熟,有些還是積怨已久的宿敵。

  所以當畫面掃到休息室裡時,觀眾都預期休息室裡會有些尷尬,成員低頭各自做準備。

 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。

  實際上休息室裡氣氛不錯。大部分的人在整理自己的裝備,臉上都是興奮的表情。隊友間也不是全然沒有互動,市大三的天久看起來就挺親切地在跟藥師的轟講話,只是轟不知為何看起來非常緊張的樣子,使得畫面有些詭異。

  這還不是最引人矚目的。

  鏡頭很快地對準了焦點。畫面上,青道眾人都熟悉的那張臉正和旁邊青道宿敵稻實的王牌聊得開心。

  澤村第一個大叫:「看,他又在通敵了!叛徒!和敵人聊天洩漏情報怎麼辦?」

  「吵死了澤村!只有你會不小心洩漏情報。」

  畫面上成宮發現了攝影機,還向鏡頭揮揮手,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。

  「真令人火大啊!」

  抱怨的聲音從高年級生中傳出。一年級們都知道稻實和青道的宿怨,連續幾年都飲恨敗給稻實,隊上一提稻實就氣氛凝重,此時他們更是感受到前輩們對稻實的戰意。

  看著已經戰意高漲的兩位投手,瀨戶佩服地說:「面對宿敵校的王牌,御幸前輩還可以跟對方自如地交流,真是厲害。」

  澤村耳尖聽到他的話,反駁道:「那叫狼狽為奸!」

  「就叫你安靜一點了。」倉持拐了澤村一肘。

  在澤村掙扎時,比賽開始了。

  原本還有些吵鬧的大廳,隨著比賽的進行,漸漸地安靜下來。偌大的空間裡,近百位棒球少年,卻安靜得像熟睡的嬰兒一般。

  只因為眼前的畫面令人屏息。

  成宮和御幸的投捕搭檔,絕非一加一可比擬,一個完成度高校頂尖的投手和能將他實力全激發出來的捕手。這樣的搭檔在高中棒球可遇不可求。

  這對搭檔不畏懼地正面對決美國隊魁梧的第四棒。

  第一次被敲出彈到外野牆的二壘安打,第二次輪到四棒打席時,御幸叫了暫停。投手丘上御幸不知道說了什麼,成宮先是跳腳,後來兩個人又笑成一團。接下來的中心棒次都被三振出局。

  成宮和御幸的投捕如同齒輪完美地互相嵌合,渾然天成。

  奧村盯著螢幕不說話。

  由井讚歎道:「都沒磨合的時間,臨時組的投捕就這麼契合。」

  淺田忍不住附和道:「好厲害!」

  話一出口淺田便發現不對,看著周遭投來充滿殺氣的視線緊張起來。

  倉持撇著嘴,解救他們道:「是很厲害,只是很令人不爽。」

  

  最終東京隊以兩分之差贏過美國隊

  賽後訪問成宮,原本對著鏡頭正經地發表感想,突然他像是看到什麼,對著鏡頭外喊

  「笑什麼呢?一也!」

  「哇,他倆本來認識嗎?」一年級生中傳出的問聲。自家隊長居然和傳說中的宿敵隊的王牌很熟,新生們都有些意外。

  「好像有點淵源,詳細不清楚。」倉持說。

  「稻實當初應該有邀過御幸吧。」渡邊感慨地說。

  三年級生們有人開始吐槽。

  「我們高一第一次和稻實打練習賽時,成宮衝過來叫著御幸的名字,我們還想說一也是誰?哈哈。」

  「哈哈哈,阿園那時還氣到不讓御幸晚上去他房裡避難。」

  「太幼稚了!」。

  「我們可是敵人!」前園粗紅著臉說,其他人都繼續嘲笑著他,只有澤村瞪著眼在一旁鼓掌支持。

  「就是!抵制這種通敵行為!」

   

  

  

   

  可預想的,御幸晚點歸隊時,遭受眾人夾擊,譴責他與敵人有說有笑的行為。

  「在說什麼呢?」御幸一開始還有些無奈,隨後像是想到什麼,露出壞心眼的表情,話鋒一轉道:「你們還有空八卦?成宮下戰帖了。」

  眾人立刻停下起鬨,紛紛追問道:「你回什麼?」

  御幸反問:「這還用問?」他看著眾人,說:「今年甲子園的門票當然是我們的。」

  被御幸這麼一搧動,眾人立刻氣勢高漲,紛紛回房拿球棒去練習。大廳內瞬間只剩幾個人還在,御幸鬆口氣地正要坐下,就看到一旁的奧村默默看著他。

  「怎麼?」

  「你當初為什麼沒去稻實?」

  「你是從哪聽到的......算了,因為小禮先邀我的,加上成宮他們都去稻實,能和他們對上不是更有意思?」御幸輕鬆地說。

  奧村眨了眨眼睛,他緩緩地說:「一般人不會這樣。」

  「哈哈!」御幸笑了兩聲,不以為意。

  看到奧村悶悶地低著頭,御幸伸出手拍拍奧村的腦袋,金髮的觸感和他所想的一樣柔軟。

  「你就是容易想太多。」御幸說。

  終於做了自己想做的事,而且還沒被拍開,御幸心情更加愉快。他看向時鐘,還沒到就寢的時間。

  「要來練打擊嗎?」

  奧村鼓著臉,點點頭說:「要。」

  「那走吧!」

  御幸起身,和奧村並肩而行,路上隨口和奧村說著這三天的事,到了目的地,打開室內練習場的門,一軍的人果然都在這。御幸一踏進去,眾人的殺氣就冒出來。

  御幸看到這場面又笑了,他轉頭對奧村說:「挺有意思的吧?」

  奧村看著眼前這個人的笑容和努力練習的隊友們,應了一聲。

   

   

   

   

  奧村光舟最近有些苦惱。

  同時在意兩個人的情況是可能的嗎?

  雖說不是在交往,也未必是戀愛意義的喜歡,然而這份在意也不是虛假的。

  在意對方的一言一行,會想要知道對方的現況,也會為了對方一個無心的舉動而煩惱。這樣下去會演變成什麼樣子,他是隱約有所察覺的。

  如果只有一個的話,到時就去告白吧。

  但是如果有兩個呢?

  沒見過面又真會喜歡上對方嗎?

  這樣算背叛嗎?

  在煩惱數天後,奧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,但他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。每天和acatcher發的郵件與和御幸說的話都變得像是一種背叛。

  也許他所在意的兩個人對他都不是那種感情,但這不代表他可以同時喜歡上兩個人。他不知道具體該怎麼做,但他想在陷的更深之前,理清自己的感情。

  奧村拿著手機,躲到一個上次御幸提過的,有燈光照著且僻靜的校園角落。

  他給acatcher發郵件。

  〈可以見一面嗎?〉

  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,但是在一切亂套前,他希望至少見一面acatcher。

  他想知道他的在意在碰面之後,是否還會是同樣性質。就算排除感情因素,僅以朋友方面而言,他也想見對方一面。

  他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同意,但這一步是他必須跨出的,他不想再陷在原地。

  他靠著照明燈旁的牆壁,垂著頭專注地盯著手機螢幕,靜靜等候著。

  彷彿只隔了幾秒,又宛如已過了幾十分鐘,手機在他緊握的手中震動了一下,對方的回覆到了,只有一個字。

  〈好。〉

  明明只有一個字,卻讓他的心臟突然之間劇烈地跳動起來。他想著要再說些什麼,要約在哪,什麼時間才合適,手指在鍵盤上猶豫許久,打了又刪,想找出最恰當的措辭。

  在他要按下發送鍵前,手機又震動了一下,他點回收件匣。

  〈抬起頭〉

  血液像是在剎那間衝上耳朵,這是什麼意思?對方發錯了?不,不可能。在看到的那瞬間他就清楚這只會是一種意思。

  只有一種可能。

  他猛地抬起頭。

  他在意的人,以他在意的另一個人的身份,站在他的面前。

  他所有為之苦惱的感情,所有糾結的在意最終都繫在了同一個人身上。

  這是命運壞心眼的嘲笑,卻也是它慷慨的饋贈。

  他屏著氣說:「御幸前輩......是你。」

   御幸右手握著手機,左手有些不好意思似地搔著後頸。他難得看起來有些窘迫,姍姍地打了聲招呼。

  奧村依然覺得有些不真實。

  「你是什麼時候知道......」他突然想到,說:「在你問我是不是讀青道的時候?」

  御幸應道:「是啊,畢竟秋決賽挺明顯的了。」

  奧村語塞地什麼都說不出來。想到他之前還跟acatcher抱怨過御幸,頓時覺得臉都要燒起來。御幸看出他在尷尬什麼,毫不留情地笑著戳穿。

  「別擔心,你抱怨的時候還蠻可愛的,哈哈哈哈!」

  奧村臉更紅了,他早該想到,壞心眼的這部分acatcher和御幸根本如出一轍。

  御幸走到奧村身旁,學奧村靠在牆上,等待他從混亂中平復。

  御幸抬頭望向夜空。今晚天空萬里無雲,只有一個月亮又大又圓地掛著,看著就讓人心情平靜。

  沉默一會後,御幸突然地發問:「說起來,你突然說想碰面,是有什麼事嗎?」

  奧村此時收拾好思緒,聽到御幸的問話便看向他。

  御幸的側臉在皎潔的月光下,宛如被鍍上一層銀白的光暈,顯得格外的優美。感受到奧村的視線,御幸側頭過來勾起嘴角,眼睛微彎,露出一個柔和的微笑。

  在那一剎那間,奧村明白了今晚的夜空為什麼只有月亮,沒有星星。

  因為星辰都被收到御幸的眼底了。

  眼前的這個人是三年來在深夜裡陪伴過他的acatcher,也是明亮得讓他挪不開眼,享受著純粹棒球樂趣的御幸前輩。

  他第一次覺得也許這世界是溫柔的,雖然有各種現實與利用,但他也遇見了眼前的人。

  御幸還在耐心地等他回答,他搖搖頭,只說:「只是想見你。」

  御幸點了點頭,重新看向夜空。奧村跟著御幸的視線,看向了同一片天空。

  現在還有很多無法說出口的話語。但是相信在將來會有那麼一天,他能直率地將自己的心情表達出來。

  在那天到來之前,能與喜歡的人一起安靜地看向同一片天空,就是最美好的事。

  他感謝這個溫柔的世界。

   

   


  end


   坐等寺寺打臉!到時再偷偷藏起來......

  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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